世间末路乘风破浪(二)_页3
怀璟的意图,但我不傻,此刻的告白过于唐突,目的性难以掩盖。我已经猜到刘泾的腿因何而断,而我也做了他曾做过,但现在不再做的事,或许是因为这个?即使可能面临风险,我仍愿意跟上官怀璟赴牌局,我想改变她,我想帮她。美好的女孩子若是继续这样活着,实在太可惜。
黑色自下而上地漫延,天却久不见黑,反而溢散着愈加妖艳的深青光华。我丢掉烟蒂,从棋牌室的玻璃窗子向里望,什么也看不清。棋牌室在一栋陈旧楼房的底层,其上尽是漆黑,独见那扇窗里灰黄色的光从防盗铁栅的空格里奄奄一息地淌出来。楼无力地趴着,像一只伤处流着脓水的老骆驼。
“是这里吗?”我问。
“是”上官怀璟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老楼的玻璃窗子,又看了看我,嗫嚅道:“是这里了。”
“那走吧。”我看见上官怀璟犹豫的样子,心里有些高兴。看来真有危险在等着我,不过在将我带入险境时,她犹豫了。
上官怀璟点点头,推开门面房大门,一股浓稠的烟味和酒气扑面而来,熏得我忍不住眯起了眼。客厅有些狭小,混着丝丝缕缕烟气的灯光下局促地摆着五张自动麻将桌。门一开,房间内安静了一瞬,所有人齐齐回头,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。
“吕哥在吗?”上官怀璟怯生生地问道。
“在,在里面。”离我最近的桌上的一个光头道。
我说了句谢谢,将上官怀璟护在身后,挤开围在桌边观看牌局的人,向里屋走去。
那光头目送我进了里屋,嘲笑似的说了句什么,但我没听清。
里屋更加狭小,中间那张被用来打麻将的木桌像是强塞进去的。方木桌上坐了两人,空了两个位。坐在面对门口位置的人细眼无眉,高鼻薄唇,皮肤惨白,着一黑绸大褂,敞着怀,一道道手指粗细的伤疤爬满了胸膛和腹部,隐约地延展向后背。那人注意到门开,将手中的香烟缓慢地捻灭在烟灰缸里,烟气不疾不徐地从鼻子里飘出来。他抬眼看着我,精瘦的手上青筋暴起,掌心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,似乎在用力攥着什么东西。看见这人的瞬间,我的冷汗不禁冒了出来,说句没出息的,我确实有些发怵。见人多了看人也难不准,此人的气场强大而邪门,我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,只觉得他和殡仪馆里的死人一样,盛夏燥热的空气都因他的眼神寒冷了几分。
“吕哥”上官怀璟低着头,小声唤道。
“是来道歉的?”男人抬眼看看上官怀璟。
“什,什么。”上官怀璟的声音更小了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害怕到说话都结巴的样子。
“打服高中部是对瑾藏的考验。”男人说:“你在帮他作弊?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上官怀璟慌忙道:“我不是想帮他作弊,我只是不忍心看他再次受伤。”
我不动声色地将上官怀璟往身后护了护。
“哦,带朋友来了。”男人第一次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,笑道:“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很好的朋友吧?愣着干嘛?不介绍介绍?”
“这位是吕哥,名叫吕望。这位是连哥,叫连雍。我的朋友叫杨厉。“上官怀璟闻言,如获特赦地抬起头,介绍道。
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吕望的身旁那个名叫连雍之人,他膀大腰圆,满脸横肉,一直笑呵呵的,打眼一看很亲切,但我分辨得出,他的笑里藏着软刀子。监狱里的一名死刑犯的气质和他很像,听说那死刑犯亲手把全家人杀了。
吕望面无表情地向我伸出左手来,我见状也伸手去与吕望相握。他的手皮肤细腻,很凉,劲也奇大,像一块坚冰。我心里苦笑了一下,或许仅吕望一人我都不敌,更不用说加上他旁侧身形如熊的连雍,和外房的二十来号人了。今天怕是真的要栽了。
“这位兄弟面相不凡啊,是做什么工作的?”麻将散在桌上,连雍一手用团扇扇着风,一手摩挲着牌,看着我笑呵呵地问道。
“给学校看大门儿的,在冈成中学。“
“是么?没这么简单吧?“连雍递给我一支香烟,问道:“听说兄弟和龙校长关系很好呀?龙校长可不是一般人物。”
“没这回事,只是龙校长人很好而已。”我暗自疑惑,为什么连雍知道我和校长关系很好?为什么他要问这个?但我没有说出龙校长是我舅父这回事。
连雍没有接我的话,只是微笑着盯着我,那眼神像要把我今天穿了啥颜色的裤衩都看透似的。
吕望从头到尾一直靠着椅背抽烟,不发一言。上官怀璟战战兢兢地低头坐在我旁边。连雍没有继续讲话,也没有张罗着开始牌局的意思,只是看着我。屋里一片寂静,只有咔吧咔吧的响声从吕望手心崩出,屋外的嘈杂动静不知何时消失,也反常的安静。我心里有些发毛,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就被吕望的手机铃声打断了。
吕望接起电话,听了半晌,嗯了一声便挂断。他抬起头看着我,说:“今天找你来没别的事,就是想看看你有几分斤两。”
我看着吕望,没开口。
吕望将手里一直攥得咔咔响的东西丢在桌上,说:“吃。”
我看着在桌上跳动的雪白块状物辨认半天,才看出来那是两块白骨,应当与刘泾不见痊愈的腿有关。
“吃你妈!“我猛然掀翻桌子,一脚踹开门,向外冲去。开玩笑,我装不了这个犊子。
门外的二十来号人早便严阵以待,潮水一般朝我涌来。俗话说的好,好汉也架不住人多,我被人潮拍在墙角,只能拼尽全力挥拳捶着冲上来的人,根本连腿也抬不起来,更不必说逃跑。吼声将我淹没,我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。身上的疼痛逐渐麻木,我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难睁开,脸像洗过没擦一样淌着久不见干的液体,我没空用手抹一下看看究竟是汗是血。
人群之中忽然刺出一拳,直朝我的面门而来,来势迅如雷霆,我甚至没看清,就觉一股凉风打在面颊,眼前便猝然一黑,身子像被放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。人群退潮一样散开,我看见吕望站在人群中间,他漠然地俯视着我,说:“乌合之众,滚吧。这次是念经,下次就是超度了。”
就在我艰难地坐起身,抬头看着吕望的时候,一块土黄色的板砖从敞开的门外飞来。黄砖结结实实地砸在吕望脸上的时候,一声狂放不羁的大吼也紧随而至:“超度你妈!”
一个黑色人影从夜色中飞掠而出,如长枪般凌厉。那人飞身一膝刺破包围圈,猛地抬肘打翻挡路之人,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外拖,那股大力甚至硬生生将我的身体扯得凌空了几秒。
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,那人已将我拖出了门,他将我放在人行道上,喘着粗气骂道:“你真他妈重啊。”
天已全黑,我抬起头,借着路灯仔细端详那人,半晌才认出来,这王八犊子居然是我的高中同学刘冶。我挪动屁股靠着一旁的垃圾桶坐稳,说:“你个狗东西还挺帅“
血染红吕望的右眼,顺着下颌滴落,使他看上去更甚恶鬼。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,被摩肩接踵的人群和昏黄发灰的灯光簇拥着,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。我在人群中看见了上官怀璟,她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,仓惶地躲进了屋里。
“还能不能跑
乘风破浪(二)